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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早上六点五十起床,十五分钟洗漱完毕,在楼下早点店解决完早饭时是七点十五分,然后乘公交车上学。学校离家很近,听完一首歌大概就该下车了。他轻轻靠在后门的扶手栏杆上,左手虚握着冰凉的黄色金属杆,手表上秒针走着细碎的步子,微弱的滴答声被埋在车窗内外的城市噪音里。再走上三分钟就到校门口了,今天站在大门两侧的执勤人员他都认识,两个个子高高的男生是一起打过篮球的,虽然没他高,那个戴眼镜的短发女孩子是同班同学,宣传委员,因为身高的原因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于是常常被她扯着衣领要求帮忙擦擦黑板,她身边的女生是纪检部部长,扬起下巴冲他打招呼,扎得高高的一束马尾在晨风里晃了晃。然后他走进教学楼,从后门进教室,坐在位置上打开书包……

焉栩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花二十多分钟时间想象赵让上学时的情景,以至于饭菜都凉了也没注意。他的想象力实在贫瘠,从小到大写作文都只会写“妈妈抱着我半夜往诊所冲”,能把剧情连贯到赵让走进教室属实已经不易。扒了两口饭,感觉菜是腻的米是凉的,吞进肚子里有种闷闷不乐。胃里沉甸甸的,心里隐约的不快。他用勺子柄去戳徐一宁的后背:“可乐,借我喝一口。”徐一宁脸色铁青地反过头将可乐砰一声拍在他桌子上:“少烦我!”焉栩嘉被这动静吓得一缩脖子,尴尬地笑着拿过可乐:“怎么了,是勺子柄,干净的。”又想把干净的勺子柄展示给心情爆炸的前桌看看,可惜人家压根不再理他,只留给他一个头发柔顺的后脑勺。焉栩嘉撇撇嘴:“不知道哪来的大小姐。招你惹你了。”想到他爽快把可乐给了自己又决定不再计较,低下头专心用干净的勺子柄去撬可乐拉环。

暑假过了大半,这段时间以来他隔三差五就往理发店里钻。徐珂对他的到来早就见怪不怪,还很贴心地替他准备了专用的毛巾牙刷杯子,见到他来还会特地准备他爱吃的菜。赵让也习惯了房间里多一个人的存在,不再那么容易被他从背后搂住的打招呼方式吓到。有时心情好,还主动搭搭他的肩,扯开嘴角说几句不是很好笑的笑话。焉栩嘉的笑点素来维持在正常水平,远远高出赵让的笑话水平一截,但还是听赵让说什么他就笑什么。心情跟着没来由的开朗。

在赵让面前,他似乎可以肆无忌惮做一切事情,反正赵让永远不会生气:穿他的睡衣,吃他的零食,看电视时抢遥控,睡觉时抢被子,随意点开赵让手机相册,虽然里面没什么值得让人眼前一亮的,连自拍都没有,更别提值得令青少年们热血沸腾的那种图片了,比如说(不敢明示)和(自己想吧)之类的。

可有些事情他好奇得要命也不敢提问。单单想到就不知为何心里一沉,脑海里浮现出初次见面时男生失措的样子,自己的心也跟着慌张起来。咚咚,咚咚,咚咚。他想起童年时偷偷在书房玩电脑时听到门外传来的妈妈的脚步声。小朋友稚嫩敏感的心会因为害怕受到妈妈的批评而不安,青春期的男生却不知道自己突然心慌是因为什么。

玉兰花放肆地盛开,夏季里一树一树洁白的绚烂。焉栩嘉侧身靠在窗边盯着外头出神。他只知道赵让本来在南方城市念书,南方城市的行道树通常是什么?他的校服是白色衬衫,领口上滚了一道深绿色的边,配色像极了开花的广玉兰。不知道赵让的校服是什么颜色,或许也是白衬衫。他老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赵让穿着白衬衫的样子,又累又瘦,像衣服里一道悠悠的疲倦的风。晚风吹掉数片肥厚的花瓣,莹润得如同白玉,飘飘荡荡落到地上。

赵让骑着自行车从道路右边来,支着胳膊,上半身动作很僵硬,简单的一条直路被他骑得歪歪扭扭。徐珂在门口大声招呼他:“小让,好好骑车!当心别摔了!”他抬头,皱起眉头笑着回应哥哥:“我知道!”干脆跳下来,扶着自行车行走,用很慢很慢的速度。

焉栩嘉跑下楼去接他,跑到门口却停了下来,停在了徐珂身后。看着他从不远处慢慢过来,突然很不耐烦地进屋去了。波斯顿蕨在玄关处默默垂着一头乱发,焉栩嘉用手指轻轻拨开蓬松柔软的枝叶,又怕不小心伤到了这盆所谓在北方难以生长的植物。赵让从他背后搂过焉栩嘉的肩头,头发碰到他的耳朵,痒痒的,不止耳朵。他推开赵让:“走个路怎么慢吞吞的,买个东西花了这么长时间。”赵让毫无防备地被他推开,重心不稳,东倒西歪地站着:“回来路上看到花落了一地才推车走路的。我骑车可快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还花了这么长时间。”焉栩嘉伸手想扶赵让一把,赵让却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路上遇到朋友,聊了一会儿呗。”

哦,原来是这样,遇到朋友了。他在这边还有其他朋友吗,我怎么不知道。直到洗澡时,焉栩嘉还愣愣地想着这个问题。水从花洒里落下来,打湿了他手里握着的肥皂,乳白色的固体混合着温水在他手心里一点点化掉,他想起那些散落了一路的白玉兰,还有赵让小心翼翼不让自己踩坏它们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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